天云山脉群山连绵，地势高耸，长年被云雾缭绕，山自腰处便被云层遮断，以至于这山中究竟有多少山峰，古往今来一直不为人知。
但说起这天云山的最高峰，山下的每一个人都会明确告诉你它的位置，那天云山的最高峰以云天为名，是真正的仙家住处，常人爬到一半便会因为迷路返回，据说只有真正有仙缘者，才能有机会看到云天峰上真人一面，若是再修得十世功德，真人则会大开经阁，将其引入仙道。
而现在，云天峰顶那书阁的门，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。
一个人影悄悄从内探出了头，四周张望了一番，直到确认环境安全了才放心地走出门来，边走还边将地上的脚印抹了个干净，其动作之小心、行动之熟练，让人不禁怀疑此人乃是鸡鸣狗盗之辈，而且绝对是行家里手级别的，说不定抓到此人，苍梧州的盗窃大案都能破获几则。
“顾明师弟，”就在这时候，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气中响了起来，“今天是你在尝精阁待的第六百年整，你已经刑满释放了，大可不用那么心虚。”
“切，李凭师兄是你啊，”那人影一僵，随即松了口气，把伸进怀里的手掏了出来，“下次说话时候先显形可好，这样子很吓人的好不。”
“上次我照做了，于是你就挖穿了尝精阁的地板，想绕开我从后门溜走。”
“那不是四百年前的事吗，还提什么。”
“……你五十年前又干了一次，不过趁我出手前填回去了，师弟你是不是觉得我老愚钝了？”
“……先哲怎么说的来着，一万年太久，只争朝夕嘛，能早一天出来就不要晚一天出来是不是？”那人影哈哈两声，抖了抖道袍上的灰，站到了有光的地方，显出了原形。
这少年虽算不上英俊，但长相颇为耐看，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，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，一双剑眉下是深邃的眼瞳，看起来和刚刚行鼠辈之事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。
“……师弟你最后直接不要脸承认了吗。”那空气中的老者仍未现身，但见少年与六百年前一样的面庞，不禁一叹，那声叹息带着些许惆怅和羡慕，在空中回荡。
这六百年，这家伙还是没变啊。
“你叹什么气，这也不能怪我好不好，不就把仙界和凡界之间炸了个洞吗，有没有必要害我自罚入尝精阁六百年不得外出，”少年挖挖耳朵，“而且把一个男人打入尝精阁你不觉得怪怪的？”
“师弟你至今仍是处男之身，称自己为男人还为时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
“行。”李凭很配合地住了口，见少年似乎没有逃跑之意，一股云烟在空中轻卷，终于在他面前现了身，那老者头发眉须皆已雪白，雪白的道袍纹有青边，配上腰间的长剑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。
“不过师弟，此次让你入尝精阁也是好事，仙凡两界在这六百年互相适应了对方的存在，现在已经彻底相安无事了，动荡结束，你罪业也还清，此时出阁，自然是乐在逍遥，就是不知……”李凭欲言又止。
“不知什么？”
“不知你出来之后打算干嘛。”李凭神情复杂，连文绉绉的说话风格都不见了，似乎对少年过去干过的事情心有余悸。
“放心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，而且我一个以文证道的家伙能有什么战斗力？”少年大大咧咧地拍拍老者肩膀，示意他放心，“那次炸通仙凡两界单纯是意外事件，不能算在我正常能力范围内的。”
还不能算作正常能力范围内？难道偷了盗仙的传家之宝那种才能算？还是说拆了广京门的仙门匾额才算？老者感觉自己的眼皮直跳，开始后悔没写封信给仙盟会，和其他几个真人商讨自己这个师弟的刑满再就业问题:“那……师弟你打算接下来做什么？”
去往仙界之途，从无重复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证道之法，但当今仙界大多数人都是以武学修真辅以仙心证道，以文证道者，顾明还是头一个，按道理来说顾明应该是仙界杀伤力最低的，可现在看来，这以文证道的家伙让整个仙界都为之头疼。
“让我想想……”少年思考了一下，又掰着手指算了几次，看起来像是有很多事要做，看得老者不禁呼吸都有些急促，似乎随时都可能心肌梗塞，“嗯……我想……”
“先尝试遇到一个老婆？”
“遇到一个老婆？你还想遇到几个？”老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自己这个师弟的青春期是不是来得晚了些？
不过这找老婆在仙界可不是小事，古往今来多少仙人，就是因为道侣去世一夜白发，身陨道消，另外一部分则中二病再次发作，开口就要灭天灭地，丝毫不考虑其他修真者的生活安宁，要是自己这个师弟也来一次，指不定会把这天地再捅个窟窿，后果不堪设想，老者揉了揉太阳穴:“这个……师弟，不知道你看上了哪位仙子？”
“哪位仙子？”少年嗤之以鼻，“仙界现在的那几位，别看长得水嫩，哪个不比我大个三四百岁？而且最文雅的一个居然是以针证道，这种玩针的女人我可惹不起，还是比较适合师兄你这种尺寸，我就算了吧。”
“那师弟这是……要找凡人？”李凭没有在意顾明后半句的揶揄，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对策，这颗仙界炸弹难不成还要变成百年一炸的节奏？“师弟，听我一劝，仙凡有别，凡人生命对我等只是一瞬……你不妨说说你的爱好口味，我去找傀儡仙帮你订做一个好了，无论是性格还是身材都是标准的。”
李凭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方案，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放屁，然后和另外几个单身狗真人一样，抱着傀儡娃娃过一辈子？”顾明终于忍不住，大大翻了个白眼，“不是我说，你不觉得这……很那啥么？修炼几百年后还是一个死宅，这是人类智能的退化啊，达尔文老爷子都会气死那种，几百年活到猪身上去了才会这么没梦想吧？”
李凭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，虽说这是仙界公开的秘密，自己明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，但只要能稳住自己的师弟，一切都好说:“但无论从时间上来看，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啊，傀儡仙曾和我说，无论是什么身段外貌的，只要能说出参数，他都能帮忙做出来，哪怕是西夷人都完全可以……”
“……好好好，我们各退一步，你不再说傀儡仙娃娃的事情，我告诉你我的计划，行不？”顾明一阵恶寒，后退了一步。
“你说。”李凭见好就收的本事还是学到家了的。
“我打算去凡间走一走，”少年看着远处的云霞，“师傅脑子秀逗了，结果我在山上大多数时间都是被师傅找理由打入尝精阁，师兄现在你也学了师傅这招，想尽办法让我自罚入尝精阁，所以你的脑子也秀逗了，再不和正常人对话我会死的。”
李凭知道让自己师弟再说下去又要跑题，咳嗽一声:“去凡间走一走，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拐一个符合我内心目标的老婆修仙，”顾明哼了一声，“这样就行了吧？有你指导，她境界提升不会太慢的，岂不美哉？”
“此法确实不错……也挺适合师弟你这样的闲人，”老者沉吟半晌，点了点头，“只是有一个问题。”
“哦？”顾明挑了挑眉。
“为什么是我指导，师弟你呢？”
“我？我当然是在旁边调戏她啊。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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